那个夜晚,归雪间做了个梦,梦到自己是一棵树,长在另一棵树旁边,风吹雨打也不怕。
醒来后有片刻的恍惚,睡的很好,感觉很安心,浑身却莫名酸软。
……毕竟他不是一棵真的树,而是一个人,以蜷缩着的姿势睡了一个晚上,身体肯定会留有一点后遗症。
归雪间睁开眼,下意识看向一边。
于怀鹤早醒了,他坐在床的另一侧,单手揽着归雪间,一直没有松开,不知道抱了多久,面前放了一张纸,正在提笔写字。
归雪间的眼前模模糊糊,嗓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沙哑:“你……”
又撑着手肘,伏在于怀鹤的大腿上,从被子里探出身,想看这个人写了什么。
于怀鹤偏过头,看向归雪间,他的目光停了下来。
归雪间的重量很轻,压在身上没太大感觉,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,胸前的系带散开了。
他的身形纤瘦,低垂着头时,脖颈的曲线很美,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裸露在外。
归雪间对此无知无觉,有些茫然。
于怀鹤看了一小会儿,收回视线,又低下头,横咬住笔杆,空出两只手,好心地为归雪间系好衣服。
他的动作很轻,指尖压在柔软温热的皮肤上,没有刻意调整过的体温是很突兀的冷。
归雪间很轻地颤抖着。
系好衣服后,归雪间被于怀鹤抱到了怀里,也看清了对方方才写的东西。
于怀鹤正在绘制昨日去往城外的路线图。
他的记忆力很好,画出来的路线很准确,连作为参考的周围环境标识都分毫不差。
他们打算杀了游疏狂,此事事关重大,还是要和舍友们商量的。
几人约在了庸城最好的酒楼见面,定了相邻的厢房。
昨天看完信后,严壁经几人大吃一惊。
之前只是猜测庸城和魔族有勾结,但没人想到,游疏狂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,完全置修仙界于不顾。
一个修为高深的仙城城主,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投靠魔族?
疯了吧。
孟留春没见识过这场面,胡乱猜测道:“不是说魔族的能力多种多样,很多都超过了修仙法术的范畴。”
真的拥有很多魔族能力的归雪间:“。”
孟留春继续天马行空道:“这个游城主是不是早就被杀了,魔族假扮成了他?或者他本来就是个魔族,要不就是魔修,隐藏在修仙界当了几百年的卧底?”
既有魔族又有魔修嫌疑的归雪间:“。”
别风愁压低声音道:“我一个妖族都知道不可能,你当来来往往这么多高阶修士都是瞎子不成?”
小鱼连连吐信子,表示赞同。
归雪间只好打断这段对话,他的声音很轻,却非常坚定,不是商量的语气,早已做出决定:“我们打算杀了游疏狂。”
包厢内骤然安静下来。
严壁经,别风愁,孟留春三人惊讶的视线在归雪间和于怀鹤两人身上打转。
游疏狂非常谨慎,庸城内连个魔族都不留。他们在这里待了数日,还是没找到确凿的证据,只能救出地下湖中的阵法大师当做人证。
这么做又必然会惊动游疏狂。
按照一般人的想法,接下来要做的是怎么拖延游疏狂发现不对的时间,尽快逃出去。但归雪间喝药匯的计划显然大不相同,直接到了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步。
这事太过危险,和同行的另外几人又没有关联,于怀鹤的意思是,他们可以暂时离去,等游疏狂死了,再潜入不碌宫查证也不迟。
片刻的沉默后,严壁经“咦”了一声:“两位施主看着还好好的,怎么就疯了?”
归雪间想,他们当然不是疯了,而是有仇要报,游疏狂不得不杀。
别风愁率先道:“你们两个的意思,岂不是要我临阵逃脱?我不干!”
这话说的很是气恼,声音已经快压不住了。
归雪间有点想劝他,又不知道从何劝起,怕火上浇油。
他们两个是认真的。
严壁经确定这一点后,又思忖了好一会儿,他的神情正经:“你们的想法的确是一劳永逸。我们是一道来的,也该一同回去。”
话里的意思也要留下来。
最后只剩下孟留春,他一个人回去报信也不是不行。
孟留春一拍桌子——没拍到,中途被严壁经拦了下来,他说:“我的修为是不高,但也是能帮忙的。”
归雪间微微蹙眉。
孟留春吹胡子瞪眼的:“难道你们两个人只和修为高的当朋友,那也太过分了!还是我先认识你们的!”
归雪间只好说:“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