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访完两位先生,回来后已是黄昏。
于怀鹤练完剑,归雪间也放下了书,准备睡觉。
灯光被调暗了些,于怀鹤坐在床沿边,陪伴归雪间入睡,就像过去那样。
回到书院后,他们就不再睡在一起了。
准确来说,是不能住在同一个房间。
这是司徒先生的强烈要求,说允许他们再住同一间院子已经是前所未有,叫他们不要再得寸进尺,在书院里太招摇。
归雪间不是很明白,于怀鹤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表面上好像是答应了。
之前的几个月,他们大多睡在一起,现在归雪间一个人躺着,觉得身边空荡荡的。
他睡不着,胡思乱想很多。
“因为魔界的事,你才一定要去庸城的吗?”
于怀鹤听到归雪间的声音,抬起眼。
归雪间埋在被子里,只露出小半张脸,很小声地说:“……因为我。”
其实不用问好像也有答案,但归雪间还是问了。
就像司徒先生说的那样,庸城的事牵扯甚广,修仙界的正道这么多,没必要让于怀鹤探查此事,太过危险。
但于怀鹤执意如此。
于怀鹤的视线落在归雪间的睫毛上,上面映着一圈圆弧,眨眼时像是跳跃的雪光。
他伸出手,好像要捞起光芒,实际上指尖轻轻按住了归雪间的眼睑,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的睫毛。
归雪间有点痒,再一次确定了这个人其实有玩弄自己的癖好。
之前也问过为什么,于怀鹤的回答很理所当然。
他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
归雪间:“。”
这人不也喜欢练剑,除非动手,怎么从来也不碰?
片刻的玩弄后,于怀鹤收回了手:“不能彻底解决此事,我不能放心。”
仅仅让归雪间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是不够的,危险随时可能侵入。
归雪间仰着头,看着于怀鹤的脸。
于怀鹤的神情平淡,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。
魔族容器的事,归雪间没有直接告诉于怀鹤。
自己的身体很特别,这种特别是有原因的,和魔族有关。
于怀鹤大概已经猜到了,他只是没有说,可能是觉得对归雪间太过残忍,而不想提起,不想让归雪间再次受伤。
停顿了一小会儿,于怀鹤继续说:“而且,我可能和游疏狂有血缘上的联系,去庸城最合适。”
在修仙界,身体与天地连接,生辰八字,使用过的物件,一根毛发,甚至都能对本人产生影响。
更何况是血缘的联系。
在所有与魔界有关联的事情里,于怀鹤选择最重要的,最直接的那一件。
庸城这样的仙城与魔界有勾结,一定酝酿着巨大的阴谋。
在提起游疏狂时,于怀鹤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,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他不是那类会轻易付出感情的人,对于怀鹤而言,血液并不代表着什么。
于怀鹤低下身,连着柔软的被子一起,将更加柔软的归雪间抱了起来。
他说:“我希望你能永远不受伤害,安全地活着。”
归雪间很脆弱。最开始,于怀鹤觉得他是含苞待放的花,需要小心保护才不会败落。后来,他发现仅仅是这样的保护还不够,外界的危险太多,他选择扫清这些障碍。
于怀鹤的愿望和做法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。
……自己一直被很小心地保护着。
归雪间的下巴抵在于怀鹤的肩膀上,又微微抬起来,看着身旁的人。
好像不止是看,而是要把于怀鹤的脸印在心里。
这是在被囚禁的十七年,死后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时间里,归雪间难以想象到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