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一只手在他面前来回晃动,他才下意识回神,对方已经收回手,换上来的确实一张无比精致容颜,他眼头有些圆润,眸中光彩盈盈,微微一偏头,分明是哄人姿态,却格外的让人移不开视线。
“怎么样,是不是被本君威严给吓到了?”
“……”廖忱再次一把将他推开,硬邦邦道:“威严个鬼。”
颜惊玉听话地跟他拉开距离。
当年秦仲游失去父母之后也如面前之人一般,颜惊玉并不怕被推开,他清楚对方语气不善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善。而且,小凤凰明显要比当年的秦仲游还要应激许多。
他直接搬了个凳子,拉过来跟廖忱对在一起,廖忱当即站了起来,一脸暴躁地望着他:“你干什么?!”
“好朋友就是要排排坐。”
“谁要跟你做好朋友!”
廖忱直接朝门外跨去,颜惊玉耸了一下肩膀,状似无辜地跟了过去。
哄小孩嘛,他最有经验了。
反正赖皮脸就是了。
清楚颜庭轩很可能正在留意着这个小院,廖忱并没有莽撞地直接冲出去,他来到了海棠树下,一脸不快地盯着溜溜达达靠近的颜惊玉。
这家伙身上有一种格外吸引人讨厌……因为过分吸睛,也因为过分坦然,更因为那一股若有若无的从容与温和,无论是芥子态还是正常态,他似乎都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,也清楚自己的行为会被别人带去什么……
那是独属于天之骄子的胜券在握。
可廖忱很厌恶这种感觉。
这个时候的他还很难解释自己为何会厌恶他,可他却隐隐觉得,颜惊玉不是一个旁人可以轻易靠近的人。
他就像吸引飞蛾灯火,又像是招蜂引蝶繁花——
廖忱本能在抗拒成为那些虫蝶中的一员。
“哎。”察觉到了他神态之中戒备,颜惊玉及时停下脚步,揉了揉肚子,道:“差点忘记吃东西了。”
他转身回到了室内,给廖忱留出了足够独处时间。
两人一个站在树下,一个坐在室内,一个吃饭,一个谨慎,偶尔隔窗对望,廖忱便会及时移开视线。
他盘膝在海棠花树下坐了下来,闭目开始修炼。
可方才那一瞬间放大五官,却频繁地在脑海之中浮现,足足过了半夜,他才勉强让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。
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,院子里月华流淌,身畔散落着层叠海棠花瓣。
他静静坐着,神识穿过窗户,看到了躺在床上沉沉酣睡的少年。
他不明白为何他能在自己身边睡得如此之沉,仿佛真的完全相信自己是个好人……
有那么几日的时间,他们一直这样相处着,廖忱并不想理会他,却又清楚自己暂时难以离开,只能如此与他拉开距离。
直到这天晚上,院子里起了风,海棠花被吹得零零散散,廖忱披散长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。
他在寒风之中静坐,听着哨子风呼啸着吹过林间,吹过湖畔,吹过山墙,也吹过院中的石椅石凳。
时不时传来咔哒声音,是远处林中树木被吹断的声音。
天空乌云遍布,雷声轰鸣,暴雨突如其来地自空中落下。
廖忱抬眸去看,眼看着那雨滴就要落在身上,眼前忽然投来阴影。
他的头顶不知何时撑起了一把金丝楠木雨伞,伞纸是月白色,上方画着精致海棠花。
哗啦啦雨声之中,廖忱偏头朝窗前看去,本来熟睡的少年不知何时起身,正站在窗前,依旧用那种干净而宽容的眼神望着他,那种宽容不是来自于长者或者高高在上的施舍,甚至有一种孩童一般的单纯。
对上他的眼神,颜惊玉对他眨眨眼,眼神依旧是干干净净的,却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笑意。
“差不多得了,就算是火灵根,今晚这寒雨也够你受的。”
廖忱垂眸,依旧面无表情。
直到对方翻窗,脚步蹬蹬,一下子钻到了他伞下。
廖忱猝不及防,一下子与他的肩膀抵在一起,颜惊玉缩了缩脑袋,小声道:“我还从来没有淋过雨呢,你是很喜欢这种露天感觉吗?”
两人身量都不大,挤在一个伞下却依旧有些勉强,廖忱偏头,看向他刚才冲过来时被淋湿的长发与单衣,低声道:“你干什么?”
“陪你一起啊。”颜惊玉拨了一下湿发,仰起脸看着倾泻而下暴雨,缓缓伸出手去,道:“听说有些人独自淋雨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冷,但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了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廖忱沉默不语。
颜惊玉手拨弄着伞尖落下雨,嗓音软软地道:“因为一个人的时候,对外界触感会被内心更深的情绪吞噬,可是两个人的时候,因为可以感觉到对方体温,就会更加清晰地对比出寒夜冷。”
他又朝廖忱贴近了一些,微湿的头发贴在脸颊,剔透的眼珠望着廖忱,道:“你能感觉到我的体温在下降吗?”
廖忱看着他的脸庞。
他耳畔还有水珠缓缓滚落,瓷白脸颊变得有些湿漉漉的,隔着两人衣物布料,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在微不可查地颤抖。